????自然札記??250

                     山雀
       雪仍未落下，也未再如去冬遇見海棠、連翹二度花開。好在親近著鳥兒，在寒風里，一個人置身小樹林，或行走在行道樹下，當樹冠里傳出“仔仔”聲，再悄然地仰望枝枝椏椏，便會看到一群小鳥疾速飛舞穿梭，我現(xiàn)在知道是重逢山雀了。
       最近，在女貞、柳樹、欒樹、紫荊樹上經常遇見大山雀和紅頭長尾山雀，它們體型小，喜群居，性情活潑，常在枝頭跳躍取食。山雀性活躍，善鳴叫，穿梭于樹叢間，一群小巧敏捷的鳥兒都在不停飛躥，從一棵樹集體飛聚到另一棵樹，“仔仔”鳴唱，啁啾婉轉。它們腿雖短，但跗趾強健，能輕松自如地倒掛于細樹枝上。寒冬里遇見的山雀總是飛旋、躥躍、攀懸、啄食著，你就是緊盯著，它們也會突然間從視線消遁，倏忽不見一只，而再耐心守望，俄頃又會群聚而來，它們不亦樂乎，我也忘卻了北風凜冽。

我現(xiàn)在也知道其喙短而尖，呈錐形，結實，是典型的食蟲鳥。多種山雀以食昆蟲為主，有不少種類也食種子和漿果，尤其是在寒冷地區(qū)的種類，樹木種子是它們冬季的主要食物。山雀幾乎終日不停地在林間取食昆蟲，且多為害蟲，現(xiàn)在冬季大多是以樹皮內的蟲卵為食，是農林生產中理想的人工招引對象。也因此，山雀代表著勤勞，又因為它們有精巧可愛的外觀，通常也被視為美好、靈氣的象征，此外，跳躥飛動的山雀還象征著活潑和歡快。
       山雀常棲息在山區(qū)和平原林間，在闊葉林和針葉林中都能聽到它們清脆的叫聲，夏季最高可以分布到海拔3000米的山區(qū)，冬季則向低海拔平原地區(qū)移動并結成小群活動。所以沒有花開的冬天，一群群小小的大山雀和紅頭長尾山雀輕快靈動，吸引著我的目光，讓我艷羨著它們的箭一般的飛行。
       可是，在我內心，飛鳥就是天鵝、大雁、丹頂鶴的意象，羽翼豐滿有力，飛翔時舒展，姿態(tài)飄逸，棲落時優(yōu)雅友善，而鷹、隼、鵟、雕太有攻擊性，白鷺、蒼鷺、鸕鶿美感欠缺，至于山雀，體型太小，飛得匆忙距離又短，是從低山森林到平原樹林的留鳥，不是遠途遷徙的候鳥，應該沒有遠方。
       特別是大山雀，人們早就觀察記載過：這小巧玲瓏、長相呆萌、模樣惹人喜愛、啼叫悅耳的小型鳴禽卻十分好斗乃至兇殘，常常會與其他鳥類爭奪食物來源，食物匱乏的冬天也會選擇攻擊麻雀等一些體型比較弱小的鳥類甚至同類幼鳥，而且啄開它們的頭骨，把其中的腦髓吸得一干二凈，冷漠殘忍，是很無詩意的“食腦狂魔”。  
       荷蘭鳥類學家耶爾默·桑普洛紐斯2007-2016年觀察鳥巢發(fā)現(xiàn)：冬季變暖，冬季幸存的山雀數量增多后，它們來年春天會與其他鳥類和同類爭奪巢穴和食物。很多文章也認為氣候變暖導致山雀殘殺其他鳥類和同類。

實際上，早在十九世紀末就有人發(fā)現(xiàn)，大山雀會捕食弱小的鳥，還會啄開小鳥頭骨，吃掉富含脂肪的大腦。（后來的觀察研究顯示，大山雀的無情殺戮大多發(fā)生在冬季。）愛丁堡大學的氣候變化生態(tài)學家杰莫·薩普隆尼斯具體記錄過因為大山雀與別的鳥類繁殖期重疊，為爭搶昆蟲食物、繁殖窩巢而發(fā)生的打斗：“它們有強壯的爪子，按住斑姬鹟后用喙啄對方腦袋后面，每次都是這種場景?！边€有資料揭示：綠背山雀、黃腹山雀等山雀，也如大山雀一樣兇殘，均發(fā)現(xiàn)它們有殺死其它鳥類或同類的行為。這些記載應該可以證實：山雀殘殺同伴的行為確實并不是因為氣候變化而新增。
       我們知道，植物因為氣候因子不同有著生活型、生態(tài)型變化，一個區(qū)域原有植物因環(huán)境因子變化（如外來物種入侵、干旱、水澇）會喪失優(yōu)勢種的生態(tài)位。與植物一樣，鳥類因而長期所處的不同生態(tài)環(huán)境使得同一物種的形態(tài)有所不同，同時環(huán)境因子影響，如氣候變暖，一些鳥類主要食物昆蟲幼蟲提早出現(xiàn)、與其他鳥類與同類同時期為繁衍后代爭奪資源時，鳥類的生活行為、習性也發(fā)生了改變。
       山雀的殘殺同類，動物行為學稱作種內相食，是發(fā)生在同一物種間以本物種個體為食物的現(xiàn)象，引起種內相食的主要原因依然是物競天擇的種內斗爭，當種群數量增加，種群密度變大，同種生物個體之間為爭奪食物、棲所、配偶或其他生活條件，常常會發(fā)生種內相食。

引起鳥類種內相食的主要原因是食物，食物對猛禽雛鳥的成活率影響很大。食物短缺時，雛鳥之間就要產生激烈的競爭，往往只有一兩只最強壯的能勉強活下來，其他雛鳥不是受凍餓而死就是干脆被強壯雛鳥吃掉，以保證少數個體的成活。這極端冷酷的自然法則，包含著生存和延續(xù)后代的最合理的核心。
       應該說，自古以來，冬天蕭殺季節(jié)，包括干旱、大風、強降溫等惡劣天氣主要導致鳥類覓食困難，特別是冬天很大程度影響候鳥的生存及遷徙。

當前氣候變暖，直接影響一個地區(qū)的溫度、降水，間接引起植被以至鳥類食物資源、鳥類繁殖季節(jié)的改變，從而影響了鳥類種群數量和分布。
       一些研究表明，隨著氣候變暖，鳥類一些物種分布區(qū)向北擴大，甚至一些原本應該遷徙的夏候鳥選擇留在原地，成為“留鳥”。北半球鳥類的冷棲物種對涼爽環(huán)境的要求，可能會選擇向北遷徙以適應氣候變化，但它們賴以生存的棲息環(huán)境相應改變，營建鳥類新分布物種的適宜棲息地必定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野生動物保護工作者，包括棲息地、遷徙地驛站周邊善良的人們，在隆冬大雪時節(jié)，已通過人工投喂來幫助這些候鳥渡過難關，但這種救助方式只是局部的有限的。我們要做的只有努力保護和修復生態(tài)環(huán)境，在一定區(qū)域減少氣候變化對鳥類生活習性的影響，延緩對候鳥遷徙通道的改變。
       以前熟知植物的應激反應（向光、向地、向水、向肥），知道動物的趨性，更多地了解山雀后，忽然覺得大自然物種之間不完全是美好、友善的。但沒有競爭就沒有進化，這就是生命的活力。

       前不久，我發(fā)現(xiàn)的小烏桕樹已經消失?，F(xiàn)在，我又知道鳥類短暫的一生也是充滿險惡的。但現(xiàn)在，我眼中冬天落葉的闊葉樹還是挺拔蓬勃的樹，眼中也有兇殘一面的小鳥還是天天自由飛翔、快樂歌唱的小鳥。我們依舊不會否定鳥類是可愛的。

我們也只是大自然中一個物種，沒有翅膀的我們必須在成長中慢慢擁有堅強的心靈，遇到任何困苦艱難，只有踏實堅定地往前走。其實，有足夠的勇氣穿越生命才有遠方，其實，生活就這么簡單而富有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