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石建斌

據(jù)統(tǒng)計，世界上60%以上的人口居住在距海岸100公里的沿海地區(qū)， 全球60%的經(jīng)濟總量、75%的大城市和70%的工業(yè)資本也都集中在沿海地區(qū)，而諸如風暴潮、颶風這樣的海洋災害每年都會對全球沿海地區(qū)的人員、財產、基礎設施等產生巨大的危害，并且這樣的危害有可能因為全球氣候變化而變得愈加頻繁和強烈。有研究表明，在過去30年里，全球因颶風等海洋災害而損失的國內生產總值占比由上世紀70年代的3.6%上升到了2010年前后的4.3%，高達1.5萬億美元。

為減少海洋災害帶來的風險，世界沿海各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資金建設海堤等工程設施。雖然這些工程設施在保護海岸帶方面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但它們也存在一些與生俱來的缺陷，如建造和維護成本高、使用壽命的限制、無法適應不斷變化的環(huán)境等。

除了海堤這一類的“灰色基礎設施”外，以濱海濕地為代表的“綠色基礎設施”在應對海洋災害風險方面的作用越來越受到重視，這其中就包括紅樹林。

紅樹林廣泛分布于全球熱帶及亞熱帶近120個國家的海岸線上，具有許多重要的生態(tài)服務功能，包括防止海岸侵蝕、保護海岸帶、凈化水質、儲碳、維持生物多樣性、提供生計等，而其中的海岸防護功能可能是其最為重要的功能之一，因而享有“海岸衛(wèi)士”的美譽，而這一重要功能在2004年印度洋海嘯之后得到了更多的關注。

圖 © 紅樹林基金會

近年來在國家和全球尺度上開展的紅樹林海岸防護功能價值評估工作引發(fā)了人們對紅樹林海岸防護作用的新的興趣和關注，有望加深人們對紅樹林海岸防護功能的認識和了解。

Menéndez等人根據(jù)世界銀行所推薦的《衡量和測算紅樹林和珊瑚礁海岸保護服務價值的指南》（Guidelines for measuring and valuing the coastal protection services of mangroves and coral reefs），采用“預期損害函數(shù)”(Expected Damage Function)法系統(tǒng)、嚴謹?shù)卦u估了菲律賓全國范圍內紅樹林的海岸防護效益價值。

他們通過模型模擬發(fā)現(xiàn)，如果菲律賓現(xiàn)有紅樹林全部喪失的話，每年受洪災影響的人口將增加24.33%（其中貧困人口將增加23%），受損財產價值和道路將分別增加27.98%和25.65%，也就是說，當前菲律賓全國的25萬公頃紅樹林每年可保護61萬余人、超過10億美元的財產和76公里的道路免受風暴潮危害；如果從所保護的財產價值來看，一公頃紅樹林平均每年可提供超過4000美元的直接防洪效益。如果將菲律賓的紅樹林面積從現(xiàn)有的25萬公頃恢復到1950年代的31萬公頃，模擬結果顯示紅樹林可以提供更大的防護效益：每年可以多保護26萬人（其中6萬是貧困人口）、價值4.53億美元的財產和24公里的道路免受洪災影響

而Beck等人采用菲律賓國家評估案例所使用的類似方法評估了全球范圍內紅樹林的防護效益價值。他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如果現(xiàn)存全球紅樹林完全消失的話，每年受災人口將增加1800多萬，增幅超過39%；而每年因風暴潮等災害而受損的財產價值將增加16%，約為820億美元。

Beck等人的評估還確定了紅樹林在哪些國家能夠提供最大的防護效益。如果從減少受海洋洪災影響人口數(shù)量來評估的話，越南、印度、孟加拉、中國和菲律賓是受紅樹林防護作用最大的幾個國家；而從免受洪災損失的財產價值的角度來評估的話，則中國、美國、印度、墨西哥和越南是受益最大的國家；如果將紅樹林的防護效益與各國的社會經(jīng)濟脆弱性指數(shù)結合考慮的話，則從紅樹林所獲得的綜合減災效益最大的幾個國家是：幾內亞、莫桑比克、幾內亞-比紹、塞拉利昂和馬達加斯加等。

上述兩項研究分別從國家層面和全球尺度評估了紅樹林在保護人類生命財產免受海洋災害的效益，而最近發(fā)表的一項研究提供了紅樹林在保護全球沿海經(jīng)濟活動免受颶風影響方面的直接證據(jù)。

Hochard等人利用空間參考數(shù)據(jù)和統(tǒng)計方法，回顧性分析了全球范圍內2000年至2012年期間的颶風對23個主要紅樹林分布國的近2000個熱帶和亞熱帶沿海社區(qū)的經(jīng)濟活動的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對于那些直接暴露在颶風中、只擁有平均水平紅樹林（每米海岸線上紅樹林的寬度為6.3米）的沿海社區(qū)，颶風可導致這些社區(qū)的經(jīng)濟活動增長率累計下降6.1-8.2%，或者相當于永久性損失5.4-6.7個月的經(jīng)濟活動，并且經(jīng)過多年后仍然難以恢復到颶風前的經(jīng)濟活動水平；而對那些暴露于同樣颶風中、卻擁有更大范圍紅樹林面積（每米海岸線上紅樹林的寬度為25.6米）的沿海社區(qū)，其經(jīng)濟活動增長率累積下降3.0%至6.4%，或者相當于永久性損失2.6-5.5個月的經(jīng)濟活動。

Hochard等人的研究涉及全球近2000個沿海社區(qū)，共有約2.08億人受到颶風的影響，其中約1.84億人（占88.2%）生活在18個人均國民總收入（GNI）低于12476美元的發(fā)展中國家，這中間更有超過50%的人（或近9800萬人）來自10個人均國民收入低于4036美元的低收入或中低收入國家。因此，他們的這些研究結果對于世界上那些最貧窮國家的沿海社區(qū)而言頗具深意，因為這些地方由于缺乏可供替代的人工基礎設施，紅樹林對當?shù)亟?jīng)濟活動的庇護作用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雖然這些研究可能只是滄海一粟，但它們再次表明，無論在國家層面，還是全球尺度，紅樹林這樣的“自然基礎設施”可以為沿海社區(qū)提供寶貴的防護功能，對于那些脆弱的沿海社區(qū)及貧困人口尤其如此。

紅樹林保護和恢復已經(jīng)成為包括菲律賓在內的許多沿海國家減災方案的重要組成部分。未來的氣候變化可能將進一步加劇海洋災害，也將愈加凸顯紅樹林的海岸防護效益價值。盡管中國在過去幾十年時間里建造了大量的防洪海堤等灰色基礎設施，近70%的海岸線上建起了新的“海上長城”，為抵御海洋災害風險發(fā)揮了巨大作用，但中國仍然是世界上受海洋災害影響最為嚴重的國家之一。據(jù)統(tǒng)計，2001年到2017年，中國海洋災害造成的直接經(jīng)濟損失累計超過2075億元人民幣。另據(jù)《中國海洋災害公報》，各類海洋災害在2018年共給中國沿海地區(qū)造成直接經(jīng)濟損失47.77億元。

中國在1950-2000年的50年間已經(jīng)喪失了60%的溫帶濱海濕地、73%的紅樹林和80%的珊瑚礁。自2000年以來，中國政府采取多種措施鼓勵保護和種植恢復紅樹林，中國紅樹林面積由其時的2.2萬公頃增加到了目前的2.9萬公頃左右。盡管目前中國紅樹林面積仍然較小，但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其提供的海岸防護效益可能仍然相當可觀，不容小覷。

圖 © 紅樹林基金會

參考文獻：

• Menéndez, P., Losada, I. J., Beck, M. W., Torres-Ortega, S., Espejo, A., Narayan, S., Díaz-Simal, P., Lange, G.-M. 2018. Valuing the protection services of mangroves at national scale: The Philippines. Ecosystem Services, 34: 24-36.

• Losada, I. J., Beck, M. W., Menéndez, P., Espejo, A., Torres, S., Díaz-Simal, P., Fernández, F., Abad, S., Narayan, S., D. Trespalacios. 2017. Valuing Protective Services of Mangroves in the Philippines: Technical report. The World Bank, Washington, DC.

• Losada, I. J., P. Menéndez, A. Espejo, S. Torres, P. Díaz-Simal, S. Abad, M. W. Beck , S. Narayan, D. Trespalacios, K. Pfliegner, P. Mucke, L. Kirch. 2018. The global value of mangroves for risk reduction. Technical Report. The Nature Conservancy, Berlin.

• Hochard, J. P., Hamilton, S., Barbierc, E. B. 2019. Mangroves shelter coastal economic activity from cyclones. PNAS, 116: 12232–12237.

• World Bank. 2016. Managing Coasts with Natural Solutions: Guidelines for Measuring and Valuing the Coastal Protection Services of Mangroves and Coral Reefs. M.W. Beck, G-M. Lange editors. The World Bank., Washington, DC.

• 范航清等著. 2018. 紅樹林. 廣西科學技術出版社。

• 王瑁、王文卿、林貴生. 2019. 三亞紅樹林。

• 國家海洋局 2019.《中國海洋災害公報 2018》。